诗两首

《偶然与必然》

如果不是决定中午回家吃饭
如果不是恰好在那一刻离开
如果不是闯过了那个红灯
如果不是临时决定走那条路
如果不是恰好在那一瞬
以那样一个速度
从那条路的
那棵树下
穿过

如果不是秋风一天紧似一天
如果不是无法再多承受一点
如果不是曾躲过无数摧残
如果不是恰好在这一刻折断
如果不是恰好以那种角度
从那棵树的
那个枝头
飘落

如果上面的一切
有一个没有发生
我就不会
恰好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
被那棵树上的那个叶片
砸中

我每天都会无数次
在不同的时间
不同的地点
以不同的方式
撞上这些偶然
和低概率事件

《生命中的那些过客》

如果从来不曾相识
就无所谓忘记
如果从来不曾拥有
就无所谓失去
但偏偏有些人
我相识了又忘记
拥有了又失去

时光留下年轮
岁月刻下皱纹
生命中的那些过客
你们曾经的存在
那么真实
虽然现在已无迹可寻
我忘记了你们的名字
模糊了你们的模样
我们在某一个站台不期而遇
又在某一个车站不辞而别
甚至都没有挥一挥手
就渐走渐远

枫树飘落了泛黄的纸张
天空溶解了蓝色的过往
我在飞驰的列车上
重复着相识和忘记
习惯着拥有和失去

2009年10月15日至20日

听话

  这是一个对每个人来说都毫不陌生的词:听话。
  小时候,大概从还听不懂话的时候,父母就对我说,要听话。当一个孩子唯父母之命是从,人们便纷纷称赞:这孩子真听话!父母也骄傲地说:我家孩子真听话。听话的孩子是好孩子,听话有糖吃,听话不挨打。
  大一点了,上学了,老师就对我说:要听老师的话。当一个孩子唯老师之命是从,人们便纷纷称赞:这孩子真优秀!老师也骄傲地说:这名同学真优秀。听话的学生是好学生,听话不挨批,听话有奖状。
  再大一点了,工作了。领导对我说:要听上级的话,听组织的话,听党的话。当一个人唯领导之命是从,唯上级之马首是瞻,人们便纷纷称赞:这同志真上进!领导也骄傲地说:该同志是个好同志。听领导的话是好同志,听话有饭吃,有钱拿,甚至还给官做。
  当我做了父母,哪怕是刚刚做了父母,也对着孩子说:要听话。哪怕他根本还听不懂什么话。当我做了老师,我对学生说,要听话。虽然我自己都不认为自己的话都很正确。我还没有做领导,也不太听老婆的话,所以这两方面还有没太多体会。但总的来说,一个人似乎一生都难以摆脱“听话”二字。即使终于有一天可以谁的话也不听,那也是在教育别人要听话。
  有时候我在想,一些人为什么要听另一些人的话?我发现这就是所谓统治。当一些人掌握了这个世界上的资源,便有资格要求别人听他的话。人人都需要依赖一些资源才能活着,人人都想获得更多的资源来活的更好。于是掌握资源的人便可以发号施令。甚至有时候,有的人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利,那其他人只有唯命是从才能安身立命。
  不谙世事的婴儿,是不听话的。他根本就听不懂话,因此也无所谓听话。任凭你威逼利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是我行我素。但是为了将他们培养成将来听话的人,大人们容忍了这种叛逆。可惜这样的时间不会太长,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要学会听话了。对于孩子来说,寄生虫一样的存活着,一切需求都由父母供给,父母自然有权利要求其听话。好在大部分父母对于孩子的统治都是出于善意。在善意的名义下,姑且可以容忍这种霸道。
  上学了,老师要求学生听话。听话的学生好管理,不惹事,省心。老师喜欢听话的学生。老师手里也掌握着一些资源,早年的时候老师可以决定是否痛打学生一顿,后来文明了,打人不允许了,便改为言语讽刺。不听话的学生要接受批评、数落、冷遇、威胁和严声厉色,甚至还有被剥夺受教育的权力的危险。好在大部分老师对学生的统治都是出于善意。在善意的名下,姑且可以原谅这种强加。
  工作了,领导要求员工听话,政府要求人民听话,党要求群众听话。听话的人好管理,不反抗,放心。听话的人有肉吃,有钱拿,有官做。但是我暂时没想通这种统治是出于什么意,也许也有些善意吧。在可能存在的善意的名义下,姑且可以原谅这种强权。
  人从生下来之后不久,就要开始习惯于听别人的话,习惯于服从,有时候是无条件服从。似乎一生都难以逃离,甚至一生都不允许做不允许说不允许想甚至不允许梦到逃离。这或许有些可悲。然而每一种统治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义,总要披一件善意的外衣。有些名义、外衣甚至都已经被强化成坚不可摧的规则,只要是人,就要无条件遵守。更为可怕的是随着千百年来这些规则被不断的灌输和反复强化,使得人人都以遵守规则为荣,而从不会去想规则为何会存在。人们纷纷自豪地钻进规则的笼子,然后骄傲地宣布:我是良民,幸福的良民。

  听话。很好听的一句话。

2009年10月16日夜

又一个新的开始

  本博客自2009年10月15日起启用新域名: www.NieQingpeng.cn
  旧域名 blog.17php.com仍有效,并将永久有效。
  随着新域名一起启用的,还有新的博客模板。博客自2006年4月开通以来,一直用同一个模板,已经用了正好3年零六个月。按说早就应该换换新了。今天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集中精力来完成这件事。主要是重新设计了配色方案,更换了主题图片,加宽了版面,调整了部分板块的排列等。这套博客程序三年多没有动过了,很多东西生疏了,修改起来比想象的困难。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两点,身体已经疲乏不堪,但是看着新博客模板终于诞生,欣慰之情还是胜过了身体的劳顿,所以再坚持最后的二十分钟,来把这篇可能十分简短但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志写完。
  最近十几天没有写日志,并非完全因为工作忙。而更多是因为生活的安逸。搬家以来,随着各个方面不断地完善,生活上逐渐稳定了下来,最近的一个月我终于可以坐下来安静地享受这一切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逗逗楚涵,倒也其乐融融。安逸的生活一般很难触发什么思考,所以也便没想起什么话题。于是也便什么都没有写。
  这两天天凉了,已经很有秋天的感觉。日照这些天天气都不错,阳光明媚。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天特别蓝,也特别干净。当真应了我书房挂的那首诗里的“镜天无一毫”。于是随手拍了几张。我毕竟不擅长摄影,相机也不是很好,那么明净高远的天空,在我手里拍出来,丝毫没有了那种旷达,真是糟蹋了美好的秋光。虽然如此,我还是决定挑选两张发上来,就算当做博客版面加宽后终于可以发较宽的图片的一种测试吧。




10月16日凌晨2点08分

民国二十六年版《韵对千家诗》

  前几天整理旧物,从箱底翻出一本民国二十六年上海鸿文书局出版的《韵对千家诗》。据说这原是我爷爷念私塾时候的一本书,他去世后,不知道怎么流落到我手里。可惜的是由于保管不善,现在书已破旧不堪,纸张泛黄发脆,一触即折,有几页甚至已撕裂缺损。虽然这本书年代并不久远,算不得什么珍本古籍,但一想到这是爷爷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便觉得应该足够重视一些。即使不能好好地利用它,也应该好好保存才是。
  求学的日子里也曾花了些时间来读这本书,记得曾经能够熟背《笠翁对韵》和《二十四诗品》中的数段,然而过去这么多年,可怕的忘记已经吞噬了记忆中大半,现在也就仅能想起上卷中所谓“一东”,即“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那一段。现在再翻起这陈旧泛黄但仍不失墨香的书页,倒也颇有感慨。我想我有必要把这本书作为一份小小财产好好保留下来。但我发现每一次翻动对它都是一次严重的破坏,因为它已相当脆弱。于是我想用数码相机拍一份图片版,于是今晚就开始了这项工作。我这台家用相机拍这种东西并不太擅长,但能拍下个大体的面貌,就足矣。
 
 
 
 
 
 
 
 
 
 

09年10月1日夜于家中

十一前夜

  明天就是“十一”国庆节了。甚至更准确地说,再有不到21分钟就是祖国60周年生日了。家里的网终于在两个多小时前开通了。今天下午联通公司的人来调试,几个小伙子一直忙活到天黑,晚上9点多,顺利上网。这真是国庆节前最大的喜事了。他们进门的时候执意要脱鞋,只穿着袜子进来。我虽然很有诚意地连声说直接进来就行,他们还是把鞋脱在了门外。其实我是真的不介意,但他们也是真的很在意。
  祖国60周年大庆,这也算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可惜的是因为防控H1N1流感的需要,学校取消十一长假了。只在十一当天和中秋节当天放2天假。其实即使放8天长假,加班表也早已排的满满当当,也没有奢望能够在家呆满8天。现在取消了,倒也没有什么感觉——最近几年已经习惯了这样,对于假期,早已没有太高的期望。与此同时我也学会了在百忙之中进行自我调适的方法,因此无论桌面上的日程表多么紧张,我已能尽量保持劳逸结合而又照顾周全,这真是殊为不易。
  还有5分半钟,就是十一了。在这个时刻,似乎该说些什么来献给祖国,献给伟大的中华民族,献给这块土地上饱经苦难而又自强不息的人民。也许这么说有些过于高调了,也与我一向倾向于批判的风格不符。然而如果我们为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的悲欢离合而悲伤落泪,而欢欣鼓舞,而慷慨激愤,而梦绕魂牵,正是因为我们对这块土地爱的深沉。新中国成立60周年了,60年对于中国人而言,正好是一个甲子,是一个完整的时间循环。60年,放在历史的刻度尺上,不过是一段极不起眼的距离,然而谁能否定这60年对于这个民族的发展进步的永恒的意义。过去的60年的路并不平坦,将来的路也未必都是康庄大道,但只要当我们回望过去再对比今朝,发现我们是在前进,甚至是大踏步地前进,对于这个民族而言都是让人值得喜极而泣的福音。
  其实作为一介平民,关于家国天下、民族大义之类的话题,我并没有资格谈论太多。否则就显得十分空洞和轻浮。但即使作为一个普通人,虽然只是走过了60年当中的一半,也足应对今天拥有的一切充满感恩。只需要拿现在的生活和几十年前甚至几年前做一下简单地对比,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总是以超出自己的想象的速度发生着的变化。一种越来越好的变化。虽然我们可能希冀更多,虽然我们本有可能走得更远,虽然有时代价过于沉重。但往往一次沉重的代价总是能以一次更大的进步作为补足。60年了,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不可能取得无限的成就,也不可能犯下无限的错误。成绩和错误都不能被无限放大,眼前的事实是,我们亲眼看到了这个大国的崛起。即便没有这些成就,即便我们还要探索更久,这个国家也值得我们去爱,永远去爱。因为必须有爱这个国家的人,才有这个国家的兴盛。
  毫无疑问,爱国是一种美德。爱国,就是希望这个国家的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安居乐业;就是希望这个国家永远强大,不受外人的欺负凌辱;就是希望铲除这个国家的一切罪恶,让正气浩然天地间。爱国,就是把自己投身于实现上述三个愿望的历史洪流中。
  凌晨1点12分。中国,生日快乐。

2009年9月30日夜至10月1日凌晨于榻前

攒书记

 
 
 
 
 

  写下这个题目之后,忽然发现这短短三个字,却容易产生歧义。首先,根据流行的叫法,“攒”应该念“cuan”而不是“zan”;其次,从断句上,是“‘攒书’记”而不是“攒‘书记’”。
  言归正传。我这套所谓“三室两厅”的房子,实际上只有2个房间可以做卧室。北边的一个小房间大概只有5个平米,曾想过放上张小床,或者将原来的一个破沙发放进去,准备来客人的时候做个卧房。然而这个计划很快就被否决了,因为这个房间实在太小,长宽都不足两米半,放上一张床便显得十分局促。放那个破沙发,又不符合新房的格调。况且无论如何客人毕竟不常有。单独给每年来不了几次的客人准备一个房间,对于我这套不足90平米的房子来说未免太奢侈了。于是决定作罢——不妨做个小书房。
  书房是个什么东西?根据我的理解,书房似乎是个专门读书学习的地方。现在信息时代,书房又承担了家庭专用上网场所的功能。我想书房是个奢侈品,否则我这个快三十岁的人就不会只在电视上见过它。在农村的时候,读书学习写作业可以在任何场所进行。一个方凳可以做书桌,一块石头可以做椅子,甚至都不需要椅子,席地而坐就好。场所可以是屋内,也可以是天井,甚至野外。在外漂泊的日子里,住过的地方很多,有大也有小,却从未奢望单独布置一间书房。现在,我竟然拥有了一个简陋的小书房,我竟不禁有些激动。周末去买了张桌子,算作书桌。又买了一个小书架——之所以买这么小一个书架,一是因为这个房间太小,大的太占空间;二是小的便宜——这一点必须考虑。本来还想买一把那种坐在上面可以转圈的椅子,但终究还是为了省钱而作罢了。
  有了书房、书架,剩下的就是书了。我翻箱倒柜将所有的藏书翻出来,一一摆上去,竟仅摆满了三层,这更让我庆幸买了这个小的,否则是更大的浪费了。这些书,远远不是我曾经看过或曾经拥有过的书的全部——而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且这些书也并非刻意珍藏,而是无意间被保留下来的幸存者。我不记得我最早拥有一本书是在什么时候,如果从走进学校的那一年算起,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加上五年的工作时间,我与书为伴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里我不断得到并丢弃着各种各样的书——到今天竟只剩下这几十本,或者说只攒下这几十本(这里可以念zan),我承认我不是一个特别爱惜书的人——这一点真是罪过。
  二十年来在我的手中丢了、扔了、毁了、卖了太多的书,如果我读过的那些书都能够保存到今天,未尝不是一件有意思和颇具成就感的事——但这毕竟已不可能了。于是这些“度尽劫波”而得以幸存的书,就显得很珍贵了。虽然它们中的很多对我而言已经没有阅读的价值。但它们中的任何一本都曾占据过我某一段时光,因而尽管它们静静地立在那里,却可以证明那些曾经的时光的存在。而对于那些已经失去的书,我觉得有必要对它门进行一下集体的缅怀。毕竟它们在我成长过程中发挥过作用,而我并没有珍惜它们。
  首先我要缅怀早期曾陪伴我的那些书,因为它们的下场最让人心酸。物质匮乏的年代里,一切资源都可能被以各种形式充分利用。比如我小学时候那些书,主要是各种课本,至今早已荡然无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些书都被我制作成了一种叫做“啪”的玩具。我不知道“啪”有没有学名,但那个时候“打啪”是一种男孩子中非常流行的游戏。这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但也非三言两语可以描述,总之要用纸折成“啪”然后两人或多人进行游戏。当时纸是一种珍贵的资源,尤其是厚纸和印有彩色图案的纸。而拥有又厚又漂亮的“啪”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因此课本就自然变成了制作“啪”的理想材料。于是每当下一学期的新书发下来,上一学期用完的书就会被迫不及待地撕掉,一张一张制作成“啪”,然后可能会在“打啪”游戏中很快输给别人。于是最终,这些书都在“打啪”游戏中消失殆尽了。
  初中的时候不再“打啪”了,书的命运也有所好转。另外因为初中三年期间的很多课本都要在初三最后复习准备中考的时候用到,因此即使学完的书,也要妥善保管。虽然初中的头两年多我都从未立志要参加中考,但也勉强保留了很多书。后来上了高中,这些书或被人借走而没有下文,或在家里的某个阴暗角落潮湿发霉,或被老鼠啃去半边,稀稀落落,所剩无几。再十几年过去,到如今竟一本也找不到了。
  高中的时候,我在家里拥有了一间小西屋。大小和现在这个书房相仿。这本是一间低矮的“锅屋(厨房)”,四面墙都被熏得乌黑,稍稍抬手就能摸到房梁,墙角还堆了一堆蜂窝煤。放了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之后,剩下的空间便仅容一人行走了。纵然如此,我还是用家里的一些废旧木头给自己钉了一个小书架,那些木头看起来实在太破旧了,于是我又从地理书、生物书上撕了一些彩页,把书架糊了一遍,才看起来漂亮多了。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浑身糊满了地图的书架的样子。只可惜这个书架只兴盛了两三年,在高中毕业之前这个书架上还摆满了初中、高中时候的课本和通过各种渠道弄来的杂志、读物,但高中毕业之后怀着必须要埋葬这段炼狱般日子的壮烈心情,在我将那些令人抓狂的试卷、复习资料付之一炬的时候,那些书也重新散落。后来我上了大学,常年在外,这个西屋又重新做回厨房,这个书架因为碍事,被挪到另外一个屋里。又过了一些年,这个书架没了,也许是被父亲劈了生炉子了罢。至于那些书,则全都下落不明了。
  大学里总算可以攒下几本书。现在书架上摆的这些,其中很多都是来自那时的积累。但倘若能够把大学里看过的所有书都积累起来,哪怕仅仅是课本,这一个书架也是装不下的。如今却只剩这寥寥几本,这和我毕业时一个激进的决定是分不开的。当时一是考虑到刚刚毕业,生活不定,四处辗转,搬家如家常便饭,沉重的书箱实在是个不小的负担,二是我大学里很多门课程的成绩并不好,很多课程简直让我伤心。鉴于此,我毅然决定将绝大部分的专业书卖掉——当然是按废纸卖掉,只保留了几本自己特别喜欢或他人赠而意义特殊的。现在想来卖书的决定还是比较鲁莽的。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些收书的人并非将书直接送到造纸厂去回炉,而是重新摆出来卖,而且往往很廉价。这使得这些书大半会被需要它的人廉价得到,重新发挥作用。从这个方面来讲,贱卖这些书,也是一种间接地帮助他人了。
  工作以来每年都能攒几本书。但我长期以来都以没有时间为由逃避阅读专业方面的书,又以迫于生存压力而没有闲情逸致为由逃避阅读人文方面的书,于是久而久之竟几乎成了一个不读书的人。即使偶尔读读,也是心血来潮,不能持久。因此每年虽然都能攒几本书,但数量十分有限。以至于毕业五年来也仅仅是攒下这可怜的二三十本。
  我从未计算过我曾一共拥有过多少本书——也许这根本无从算起,但可以肯定的是从我手里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上面这段长长地缅怀更像是一段“毁书记”而不像“攒书记”。然而正是因为毁弃的如此之多,剩下的如此之少,才更显得“攒”之不易。
  现在我终于又有了一个书架——纵然很小。而且还同时拥有了一个小书房。虽然这个书房的诞生是彻头彻尾附庸风雅的结果,这个书架的主要功能也是装点门面,但附庸风雅总比附庸低俗要好,附庸风雅之人虽然未必真风雅,但总算是追求风雅的,起码心思是好的。即便这个书架是为了装点门面,但倘能自此以后因这个书架的存在而攒下更多的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攒书记,不是攒书的结束语,是发令枪。

2009年9月22日深夜于家中

仍然不能上网记

   

  联通公司的人终于还是食言了。在他们言之凿凿地承诺9月19日之前开通网络的情况下,我迫不及待地交了钱。然而到了9月19号还没有动静。打电话去问,说是“最近一定能开通”。我不知道这个“最近”会是多近,总之报的希望是很小的。所以本来打算等家里的网开通了,再把这些天积攒的东西发到博客上来的计划,已经无法坚持了。
  今天利用工作的间隙,禁不住要发一张楚涵的照片上来。昨天晚上把这张照片拷到U盘,打算换掉办公室电脑上那张许久没有换过的美女桌面,来了之后却禁不住想发到这里。小孩子的成长真是令人惊讶,她似乎每天都有变化。照百日照的时候她的脖子还不够硬朗,脑袋是耷拉在肩膀上。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硬朗得多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乎什么都懂。她对音乐表现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她高兴时会手舞足蹈,兴奋时会咿咿呀呀地和人对话。她的手可以牢牢地抓住东西,还会主动伸出手去抓她想要的东西。她已经不满足于天天躺在床上,需要抱着她经常出去走一走。另外她的饭量也在提高,先前一袋奶粉可以吃一月,现在仅够吃一周了。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一双眼睛总是大大地睁着,盯着周围的一切。当我与她的眼睛对视,那纯净的眸子里透出的纯洁无暇和天真无邪,每每让我的心灵触动。
  照片里那个葫芦,是我在秦楼的大集上买的。一块五一个,买了两个。不过很遗憾楚涵对葫芦毫无兴趣,不仅不玩,甚至都懒得看一眼。这一点都没有遗传我的基因。虽然我没有预见到楚涵不喜欢它,但我承认在我决定买两个葫芦的时候是以她为借口。其实也是为自己买的。这两个葫芦里都有种子,晃一晃可以听到。我计划在明年春天的时候在阳台下面种一棵葫芦,只是不知道物业是否允许。我小时候曾种过几年葫芦,那真是非常难忘。握着这两个葫芦我几乎要做起童年的梦了。童心真好。
  最近楚涵的照片很多,不过很遗憾今天只能发这一张了。同样最近的事情也有很多,不过同样也只能说这些了。上班时间写博客,会让我感到心虚,仿佛做贼。就这样吧。

2009年9月21日

不能上网记

  半个月没有写博客。
  何止没有写博客,所有和网络有关的事情都无法进行——新家暂时不能上网。
  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能脱离网络而存活这么久,但事实是,自我搬家以来已经有20多天无法上网。刚搬家的时候,是因为无法筹齐600元的网费而无法去申请开通,昨天已经交了网费,据联通公司的人口头承诺,本周六之前有望上网。白天在办公室固然可以上,但也仅限于处理一些公事,收收邮件,顶多再看看新闻而已。博客自然是没法写。今天忽然有老友问起,才觉得有必要马上来作一个交代。还是长话短说吧——在办公室里众目睽睽之下写博客实在难受的很,长篇大论还是免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声明。自从我在博客中有意无意地透漏了最近经济窘迫的情况后,就有朋友打电话来,要求借给我一些钱应急。有的甚至几次三番地打,执意让我把账号发过去。其实我在博客里哭穷也并非是为了求援,而仅仅是表达一种境况而已。实际上任何时候我也未曾被经济上的困难击倒——只是经常非常潦倒而已。就像这次,最坏的时候一度让我担心是否能按时交纳水电费。不过今天终于可以传达一个好消息,由于去学校报销了一部分读在职研究生的学费,我现在的经济状况已经得到了根本改善,不仅交纳了网费,更换了手机,还将一幅前些天通过朋友求的书法家魏延端先生的字给裱了,竟然只花了80元。我甚至还预算了其他一些采购计划。可以说我又一次胜利度过了一次危机。
  不便多说,三言两语,算作交代。
  差点忘了,再过一个月,我有个兄弟要当爸爸了,我忽然感慨地很,忽然有些感动,忽然心里有些酸,忽然简直要哭了。谨向其致以喜悦地泪流满面的祝贺。

9月15日下午

搬家记

  这是一篇蓄谋已久的文章。
  如果从离开老家独自外出求学的那一年算起,我在外漂泊已经整整9年了。9年里我经历了太多的变化,遇见了许多人,留下了许多故事,在记忆深处沉淀。9年不算一段很长的时间,但我一路走到今天,终于让自己漂泊如风的脚步找到了根基——我终于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家。如果说9年前那个到了曲阜就以为到了大城市的少年像一叶被扔进大海的浮萍,那么今天,这片叶子历经风吹雨打后终于找到了一处新的落脚之地,又重新拥有了温暖的家。
  其实,并不是必须拥有一套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才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在过去的9年中,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概念。一个下了班之后可以投奔,晚上困了可以睡觉的场所。过去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某个地方居住着,这些我曾住过的地方,都是我的家。但是今天,我拥有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或者说自己像墙角的蚂蚁一样专心累积着别人的丢弃,而最终以一己之力构筑成的一间小窝,我终于让家的感觉更加真实了。我承认房子都是一样的,这只是一种心理作用,但这种作用强烈而明显,让我感到内心滚烫。下了班,当我朝着这一个方向奔来,我感觉我真正奔向了家,而不再是一个临时住所,不再是一个驿站。下一站不再飘渺,下一步不再漂泊,下一秒不再孤独。
  在这个时刻,是应该有些感慨的。虽然大部分感慨用文字表达起来无比苍白。虽然蓄谋已久,我仍未找到理想的形式来抒发。我想起了我这些年住过的那些地方。那一个一个地方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记忆的碎片又一次串联,我的那些难以描述的感慨,也许,就是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中生发出来。
  第一个家。在哪里呢?求学的前几年居住的集体宿舍,姑且就不称为家了吧。第一个能够称得起家的地方,应该是学校旁边那个村子。好几年以后我才记住这个村子的名字——新合村。我在那里住了大约半年,每月房租80元。那是2003年秋冬的一段光阴。那是一段今天想起来似乎格外遥远、似乎难以置信的日子,尽管才过去了6年而已。那时候我们在尝试建立一个家。那时候我们对的家的期待简单地出奇,两个人在一起住,就叫一个家。虽然只是租来的一间大约十几平米的平房,虽然只有一辆自行车和两把暖瓶的家当,虽然每天下午都是两个人就着一包“大将军”方便面吃煎饼,只有周六才去村头的饭店炒一个菜,虽然如此,这仍可以称的上是我的第一个家。这是多么不堪的一个家啊。我似乎还记得房东的样子,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他老婆的模样,我不记得了。
  第二个家,是公安局对面的一个小区。我至今不确定那个小区的名字,好像是广电小区。那是2004年春夏的一段光阴。那时候我在一个公司打工,公司在一个叫做“恒聚大酒店”的小楼的三楼上,老板在公司旁边租了一套房子,6楼,3室两厅,没有装修。我分得了一间,另外一位叫小朱的同事和他的女朋友也分得一间,最后一间分给一个南方来的又矮又瘦但说话嗓门很大的姓李的小伙子。那大概是一间不到10平米的房子,但毕竟是楼房,比住在村子里方便多了。那时候她在卖牛奶,屋子的墙上贴满了伊利优酸乳的宣传画。我也经常可以喝到过期的牛奶。我记得有种大盒的牛奶叫“大妙”,虽然过了期,仍然很好喝。而且似乎我从那一年之后就没再喝过这种牛奶。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似乎那酸奶的味道还在嘴边。但这分明是5年前的事了。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我连一张床都没有。于是花了120块钱去买了一张床,这是我第一件家具。直到几个月之前,我还在睡这张床。现在它躺在我的侧卧里,母亲睡在上面。
  后来我毕业了,重新找了工作,单位分了单身宿舍。她也住进单位的单身宿舍,于是这个家就暂时解体了。我唯一的家当,那张床,没有地方放,于是放到了家住本地的朋友L君家的地下室里。仅仅住了两三个月,我就又被分到黄海三路一个叫山西煤炭家属院的地方,还是几个人合住的单身宿舍。那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大院子。有勤快的人,开荒种了一些蔬菜。有一个大水池子,似乎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我花40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于是我们的家当就变成了2辆自行车和一张床。
  第三个家,是在一个叫“马家庄”的村子。一堵墙隔开的两间小屋,一共十几平米,中间有一个小门,挂了一个帘子。这真的更像一个家了,起码分出了客厅和卧室。我很遗憾我又一次从楼房搬进平房,但楼房的租金实在很高。我们热情高涨地添置了一些家具,比如买了一个小煤气罐,一些碗筷,一个可以折起来的、上面画了个象棋棋盘的小圆桌子,还有4个五颜六色的塑料的小方凳子。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房租大概是每月120元。房东是一对很友善的夫妇,四十多岁的样子。这里的井水免费,电费也便宜。不过我在这里丢了两部手机和一台电脑。手机是在我们晚上熟睡的时候,不知不觉被人从枕头边拿走的——我知道这很夸张,但当时就是这样。而电脑,则是在05年春节我们回家探亲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间撬门偷走的。不过最终使我们做出搬家决定的,还不是糟糕的治安,而是潮湿。在我们还没有熬到05年春天的时候,这房子的墙便都已经发霉了。被子每天都是湿的,已经实在不能再住下去。于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便继续搬家。
  第四个家,还是在这个村子。我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对于重新找房子非常发愁,因此是反对搬家的。但她很执拗,独自承担起了这个任务。而且竟然很快找到了。村子北边的一间很旧很旧的老屋。正因为是很旧很旧的老屋,所以不潮湿。家当不多,她雇了一辆三轮车,自己完成了搬家。这真是一个壮举。对于这家房东,我竟然完全不记得了。似乎是个年轻人,又似乎是个老人。毕竟在这里住的不长,房租只交过一次。这一次房租交了3个月,而当我们搬进第五个家的时候,房租还没有到期。退房的时候,房东却不肯退还房租。因为是她选择了这个地方,所以她曾主动承担了追讨房租的任务,但去过几次,都被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她很不平,气得哭了。我记得我似乎也去讨过一次,但终究是无果而终。最后,也是没有讨回来。
  第五个家,竟忽然提高了很多。那是2005年初夏,同事Z君夫妇租了一套楼房,按规定单位给报销一半房租。Z君找到我,希望我们可以合租,这样又可以分担一半房租,这真是一件互利双赢的好事,怎能拒绝。地点还是山西煤炭公司大院,那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五楼,不知道多少平米,有点简单家具。干净又明亮的楼房,比老旧的平房舒服的多,我们在这里住得很幸福。唯一的遗憾是这里的治安同样混乱,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管理的小区,其实也不算一个小区,就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大院子里竖着两栋破旧的楼房,没有人管理,也没有保安。在目睹了同事地下室被撬,电动车失窃的惨况后,我不得不每天把她的电动车扛到五楼上去——这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辆电动车,这是个不小的进步。我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房租忘记了多少,只记得把钱交给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老头,老头脾气还可以,但山西话真的很难懂,和他交流非常困难。
  第六个家,我住了整整三年。2006年的10月,新校区的房子交房了。同事们欢天喜地搬新居,终于腾出一些旧房子。于是我终于在老校区原学生宿舍那个被称为“三号公寓”的地方分得一套宿舍。只需要交一点很低的房租,就可以住在这个距离市政府不足一公里的新市区中心位置,是一件很合算的事,而且还可以免费上网。这是一套宽敞的房子。虽然是五楼,虽然每天需要把沉重的电瓶提到楼上充电,虽然只有一个水龙头可以用,虽然洗手间的阀门坏了不能冲水,虽然我只是花80元从石臼旧货市场买了一个二手茶几,又花120元买了一个沙发,尽管如此,这仍是一个更像家一点的地方。我终于可以让亲戚朋友们来日照看我,甚至在这里住几天。三年里我们在这里悉心经营,为一个自己的家做着准备。我们陆续添置家具,购买电器,我们结了婚,楚涵也出生在这里。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地方。
  第七个家,也是我走到今天最后的一个家,我已经住了整整三天。我想我还会在这里住很多天、很多年乃至一辈子。2009年8月29日凌晨3点,我们搬到这里,虽然新家让我倾尽积蓄,虽然搬家的劳累和突然的降温让我患上感冒而不得不去打吊瓶,这仍是一段幸福之旅。自从2007年我目睹这个地方挖下一个大坑,到现在我坐在这明亮的房子里,回忆着这些年关于家的点点滴滴,这是怎样的一段时光?这一面面墙,这一块块地板,这一件件家具,这一盆盆花草,我亲眼看见它们从无到有,从梦想到设想,从设想到蓝图,从蓝图到现实。这不是我住过的最大的房子,也不是我住过的最漂亮的房子,但我坐在这里,在这个安静的深夜里,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下,透过半掩的房门,似乎看到了,传说中梦想照进现实的一瞬。我忍不住会心地微笑。
  这篇文章的长度又有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总是对自己很缺乏控制。但今夜我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控制。我任由无边思绪漫过心头,随心所欲用指尖记下脑海中流淌的记忆。甚至我的指尖敲击键盘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记忆的河流汩汩流淌。因此这文字便只好在思绪中跳跃前进。我知道我遗漏了很多东西。记忆中的许多故事就像漫天的繁星,看起来个数总是有限,但要逐一细数起来,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有时候,我们循着一根线索,把几个星星连起来,却能发现有的像勺子,有的像奔马、猎手、老人、仙女,有的甚至像一条河,传说中的天河。而且总有一颗最亮的,叫做北斗。
  这是一段奇妙的心旅。我在完成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时而平静,时而激动。这安静的夜和窗外的秋虫配合着我,让我暂时忘记眼前的一切,去寻找那时的光阴,这真的很奇妙。而当我从那光阴中一路走来,再重回眼前,仿佛大梦方觉,心静如水。将近4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时钟上的指针向前移动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时间真的移动了吗?似乎刚刚入夜,我似乎刚刚坐下,刚刚打开电脑。一切似乎刚刚发生。
  来到新家的第一篇日志,献给为家而奋斗过和奋斗着的人们。

2009年8月31日深夜